下馆子(上)
自那日私下闲谈后,不知道温湘兰安了什么心,居然隔三差五地遣人送东西过来侧厢房。齐听寒看着那些物件是浑身难受,就更不愿意待在瞻园里。关宴确实并未将他禁足,齐听寒便天天一大早往外跑,入夜时才会回来。只是夜露寒重,瞻园偏僻,四周并无好去处,在外骑马跑一天,每每回来都已经冻得手脚发麻。关宴得知后给他安排了马车往返京里,说是城里总归热闹些。齐听寒无可无不可,就是马夫是关宴的人,用起来却是碍手碍脚的,于是他常常入城之后就撇下马夫,自己四处走走耗上一日。
京里大得很,如此闲逛数日,笼统走了一遍。往日里的几处山门据点大门紧闭,齐听寒偷偷去探了探,都是人去楼空,不知原来的人下场如何。后来一想,不过就非生即死,谁不也一样。如此便阔达了,寻个店喝酒听曲,颓靡过日。
就这么过了好些天,有日晌午他从酒肆出来,酒意刚上头,望着大街上的人chao一时晃了神,竟是站了良久,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无意间让一抹红扎了眼,差些以为是齐可安那丫头,结果是个年若四五岁的女娃儿,穿着一身艳红衣裳,正撒泼哭闹要买摊子上的小玩意。与她同行的人约莫是她父亲,大冷天的被闹到一头大汗,舍不得打又哄不好,最后败阵下来掏银子与她买了。女娃儿当即破涕而笑,那变脸的速度之快,连齐听寒都忍俊不禁。
还真有几分齐可安的影子。他不免苦笑,吁气摇头间与对面街道的人不期而遇,顿时目瞪口呆。
不远处的齐云汲抿唇朝他笑了笑,慢慢走过来。
“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回济安了?!”齐听寒刹那间惊慌失措,下意识环顾四周,待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明显过于小心了。
“我随可安过来的。她独自上京,我不放心就随她走一趟。”
齐可安身边怎会缺人看顾,只是齐云汲这话说得理直气壮,齐听寒无从反驳。
靠近之后齐云汲察觉他身上轻微的酒气,神色有些松动,问:“这时候就喝上酒了?吃了没。”齐听寒正纠结该说啥,齐云汲却不给他反驳的机会,直接拉着人下馆子了。
下馆子(中)
京里饭肆最为热闹,二人好容易才在面馆子里寻到下脚的地儿。待点了面食,店家端上来两碗汤面,一碗大红油,一碗清汤水,口味截然不同。当初他俩同住浙岭,因为雇的农妇是当地人,做的饭食口味偏咸,虽吃不惯但也将就。不想今日一下馆子,才发现其中的南辕北辙。只是齐听寒心不在焉的,未察觉齐云汲将这些细节看在眼里。
“不能吃辣?”齐云汲问。
“能,就是少吃。”齐听寒随口说:“自小照看我的阿叔是韶兰人,那里的口味素淡些。”
“韶兰啊,早些年我去过。那里的人都很不错。”
齐听寒笑而不答,径自吃面了。齐云汲拿着双箸,却无从下口,迟疑片刻才问:“你说的那位阿叔对你应是不错的,不知道有否机会见上一见。”
这话一下子戳在齐听寒的痛处上,一口素面在嘴里碾磨着,有点咬牙切齿的错觉。如此嚼了几口,好比嚼蜡,顿时丧尽了胃口。他放下双箸,抬眼冷冷清清地对齐云汲道:“免了罢。齐云汲,你这趟入京不管为了谁,其实真没必要。
“你为三十年前的事情耿耿于怀,是愧疚也好是什么也罢,那是你自个儿的事。说到底你不就是想知道我日子过得怎样?可你瞧瞧,我过得好好的,这三十多年便是没有你,也有其他人照看我心疼我。我阿叔是对我好极了,那才是我至亲。而你齐云汲,对我来说啥也不是。”
齐云汲张着嘴,像是被绳子勒住了脖子,好容易才吁了一口气,道:“你以为我找了你这么多年,是因为愧疚?”
“你为了啥、我根本不上心。”齐听寒冷下心:“当初在浙岭我早跟你说过的,你我大路朝天各走一方。赶紧回济安,过你的安生日子,没必要在我身上费心思,我不需要更不会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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