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往光的生物有那么多，却只有飞蛾会扑火。

    栾安第一次见顾沉均是在孤儿院。

    那时候他已经15岁了，站在一群等待领养人的小豆丁里显得格外突兀。

    他早已过了大多数家长愿意领养的孩子的年纪。其实他长得不差，甚至可以说......长得挺好看的。唇红齿白，头发乌黑脸颊白皙，眼睛很大眼角略微下垂带着一份无辜感。但是一直没有人领养的原因是因为他畸形的身体——他是一个双性人。可能这也是他被亲生父母抛弃的原因。也可能因为是双性人的缘故，他的骨骼虽保持少年人的体型却又比男生纤细很多，整个人带着一种雌雄莫辨的美感。他局促地站在角落，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明明知道不会有人想要抚养他，院长却还是每次有人来领养的时候都把他推出来，指望有一个大发善心或者有某种见不得人的变态癖好的人能够领养他。

    正在成长的青少年的饭量比起小孩子来说大太多了。院长不太想继续支付这笔钱，虽然只有三年栾安就要成年了，可是亏本买卖一做再做养了整整14年，院长早就不想再继续下去了。于是每一次，他都站在角落像是一件不那么令人满意的商品供人挑选。

    “顾先生，您来啦。快请快请。”

    “嗯。”

    今天来的领养人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年轻。

    “您看您是想领养男孩还是女孩呢？想领养大概什么年龄的呢？”

    “年龄大一点的，男女都行。”

    栾安是这里年纪最大的。

    他的手里汗津津的，紧张地搓弄着自己的衣角。明明被领养的可能性小到不能再小，他的心里却还是抱着一份希望。

    拜托了......能不能有个好心人领养我......我什么都可以......做的......

    他不想再面对院长嫌弃的眼光。

    一双锃亮的皮鞋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栾安盯着这双鞋出神。

    那时的他还不知道这双皮鞋的主人将会与他之后的人生有多么大的纠葛，更不知道的是他以后将经常跪在这双皮鞋的主人的脚边，成为这人的附属品。成为一件隐秘的，私人的物品。

    “这是这儿年纪最大的吧？”

    “啊......是的是的。”院长脸上堆满了笑容，“不过......”

    “不过？”

    虽然院长努力压低了声音，但栾安还是听到了：“不过这孩子是一个......双性人。”

    “双性人？”他听到那人平静的声音。很奇怪。那人没有表现出一点惊讶。

    那人说话时没有像院长那样压低声音，栾安有些慌乱，他感觉自己像是赤身裸体地站在这里，把他畸形的性器官袒露给了那人看。

    “对的，双性人。要不您看就算了......”

    “抬起头来。”院长还没说完便被那人打断。

    栾安听话地抬起头，对上了那人的视线。

    那人目光冰冷，栾安不安地将双手背在身后等待发落。

    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移开视线。那人比他高很多。长得很年轻，看起来不过20岁出头的样子，举手投足间的气场却格外的老成，脸部线条硬朗，眼眸漆黑，眉宇间的表情没有一丝温度。

    沉默了许久。

    “就他了。”

    那人朝他伸出了手。

    栾安说不清道不明地涨红了脸，他将手上的汗在衣服上使劲擦了擦才小心地把手伸出去，覆上了那人的手掌。他的手掌由于突然被收养的喜悦以及心里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对未知的恐惧而微微颤抖。

    但是那人没有给他退缩的机会。那人握住了栾安的手掌，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将栾安带走了。

    终于......终于有人领养我了。

    栾安跟在这人的身后心跳如雷。炎夏炙热的阳光给眼前这人也染上了一层光晕，刺的栾安几乎睁不开眼。

    虽然这个人眼眸漆黑，目光冰冷，但栾安却感觉自己在这人身上看到了光。

    仿佛他就是光本身。

    而这人的出现，也使得栾安本黑暗本荒凉的内心里，燃起了一束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