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是一场再简单不过的葬礼，简单到就只是走个过场。到场的也根本没几个人，这些人甚至都懒得做戏，脸上没有挂一滴泪水，就仿佛这一天他们都已经等待了很久一样。

    墓碑照片上的那个男孩的长相很是干净，就像没有历经过任何凡尘的玷污一般，双眸明亮，眼睛又大又圆，嘴角微微上翘着。半长发也显得很利落，就连鬓角的碎发也是整整齐齐地贴在两颊。

    如果不是因为羸弱，喉结太过显眼，把他错认为是个清秀的女生也是有可能的。

    这群人里唯有顾韶壹，他始终没办法冷静下来，心沉到谷底被冷气彻底灌透的感觉，他此刻正在真切的体会。

    下个月就到顾韶壹二十岁的生日了，他在心里无尽埋怨：孟晖琰你怎么这么狠心，就这么扔下了我？

    “韶壹，回家了。”孟瑜看着自己的儿子蹲坐在高处的台阶上，双手掩面，指尖一直摩挲着从花坛处扯下的新叶。孟瑜此时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即便知道顾韶壹和自己的弟弟孟晖琰的感情很深，但人死不能复生，活着人终要走出悲痛，过好余生才是对逝去的人最大的尊重。

    “妈，你知道晖琰临死前对我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你怎么这么没大没小，怎么能直呼你小舅的名字……”

    顾韶壹根本不想去理会孟瑜，他更像是在自言自语，这句话说出口轻飘飘的，终是淹没在孟瑜的高音之中。

    “他说，他想在我二十岁那天嫁给我。”

    2、

    顾韶壹是被自己的母亲孟瑜和二姨孟璟拉扯着拽回了家。

    顾韶壹一直徘徊在那间卧室的门口，那里有着孟晖琰的味道，那是曾让他沉溺其中的味道。但现在，气味愈来愈淡薄，好像再呼吸几下，就会完全消失一般。

    顾韶壹屏住气，他紧闭着双目，眼泪早就流干了。从孟晖琰睡在他怀里再也不会醒来的那一瞬起，从他的眼泪不停地砸在孟晖琰白皙的面颊、修长的睫毛那一瞬起，从孟瑜和孟璟一起把孟晖琰从他的胸膛移开的那一瞬起。

    “韶壹啊，先去吃点饭吧。”孟璟推开了杵在门口的顾韶壹，径直走进了孟晖琰的房间。

    “二姨你干嘛？”看着孟璟把孟晖琰的东西一件件拾起丢进垃圾袋里，顾韶壹才缓过神来，他走上去按住了孟璟的手腕。

    “我把这些东西烧了啊。”孟璟的语气自然，在她眼里，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流程了。

    但这却着实让顾韶壹发了疯，他怒吼道：“出去，以后这儿只能我进。”

    “你发什么神经啊，顾韶壹！”

    孟璟被顾韶壹大力赶出了卧室，“大姐，你儿子有病吧！”

    “那小累赘熬死了自己不算，现在还要熬死你儿子啊，你不管管啊？”

    “口无遮拦，有个做长辈的样子吗？”孟瑜冲着孟璟吼了一声，然后看着被反锁的屋门，深深地长叹了口气，“韶壹重感情，就先这样吧，总归他会走出来的。”

    3、

    顾韶壹把孟璟丢掉的东西一件件又捡了出来，摆放回了原位，他知道这样是自欺欺人，即便这里和以前一模一样，还是唤不回孟晖琰。

    顾韶壹打开衣柜，从里边掏出了孟晖琰的T恤和短裤，平整地码在床上，然后整个身躯重重地压了下去。

    “晖琰，你想我了吗？”顾韶壹抬起手臂，轻抚着枕头上方的空气，在记忆里这里可以摸到孟晖琰柔软的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