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牲(一)</h1>
在两族签立的和平条约中,订下了每一百年,就会献上一名王族处女的约定。
而我,是这次的祭品。
暗绿色的藤蔓,旺盛地攀附在整座远古的神殿之上,吞噬掉所有人为刻凿的痕迹。脚底下,蜿蜒起伏的地势,是老藤盘屈弄出的颠簸。我巍巍颤颤地往前走了几步,踩到长裙,险些摔交。
原是通往祭坛的阶梯上方,传来一声短促的轻笑。明明没他人在场,可那在殿内摆荡的绵延回声,仍让我脸颊发烫,只能借由斗篷的帽檐,掩饰自己的失态。
窒息的幽暗中,彷佛能吸收掉所有声音般的寂静,完全感受不到其他动物共存的迹象。只有那低沉、惑人的嗓音,在死寂中悠扬地回荡着,“我等妳很久了。”
斑驳的墙上,描述着创世神话的画作。诞生自虚无的神祉,以自己的rou身,化为肥沃的大地,从大地中,长出了植物。神用自己喂养了植物,而植物喂养了动物,至此,这个世界拥有了生机——
虽不知如何是好,但潜意识大概也接受了即将迎来的残酷处境,反而产生一种泰然的冷静。我抬起头,只见那如瀑的长发,慵懒的眼神。俊美而高贵的青年,笑yinyin地俯望向我。
刚才,借着从倾颓柱间透下的青色月光,看见他模样的瞬间,我差点脱口喊出“怪物”二字。
“怎么了?我的新娘,”他笑,“不再靠过来一点?脚像生根似的不能动了?”
我虚弱地摇着头,“请…请您原谅……”
他叹了口气,“唉,瞧我这差劲的比喻,都怪我太久没跟人类说话了。生根动不了的家伙,明明是我才对。看我长成这副德性,觉得很噁心对吧?”
冷不防被说中了心思,我顿时僵直了身体。
从没见过像这样的生物。
顺着那颗俊美的头颅往下,是毫无血色的蜡白躯干,硬生生地少了四肢。层叠的jing干,取代了手脚;肢解之处,没了皮肤的遮掩,相连的筋膜、肌rou、血管、骨头,密密麻麻地,全被异质地接合在暗色的藤蔓上。
那些弯曲的jing节中,长出了无数类似气根的支柱,缠绕着他身旁的建筑,往四周攀附、扩展。正如他所说的,生了根,根本无法动弹,可他会笑、能用人类的语言说话,乍看与人类无异的鲜明表情,反而更突显了猎奇的冲击感,让人反胃想吐。
人类,或是植物?
但无论无何,都是个畸形的怪物。
怪物。
而我,正是为了向这怪物献出自己的性命,才主动到此的祭品。
强咽下的唾ye,艰难地哽在我的喉咙里。作为一国堂堂的公主,即便赴死,也必须得高傲地挺起胸膛,直到最后一刻——我扬起脸,直视着他,试图露出一抹得体的笑,虽然我想并不算成功,“不,我并没有那么想。”
“妳不怕我?”它对我,似乎很感兴趣。
我摇头。这是实话——虽然觉得噁心,我并不怕它,我只怕死。
怪物那宛如宝石的浅色眼珠,潜伏于黝暗的Yin影下,琉璃球般闪烁着,若有所思,“还是,妳还在期待,会有人来救妳?”
我仓皇地陈述事实:“不,不会有人来的。”
护送我来的军队,早在我踏入森林前,便已仓皇远去。
没人乐意为我这种成为祭品的公主牺牲性命,更何况是前来救我。
“真是位了不起的公主。”怪物笑了。周遭传来窸窣声,像风吹过树林时的沙沙声响,被那声音团团包围时,就像从四面八方涌上来的讪笑。
我难堪地低下了头。突然,在我面前那层层暗褐、粗壮的老藤中,冒出一条颜色偏浅,像新生嫩rou般的藤蔓,黏糊糊地探向半空,左右蠕动着。
“几百年来,我的听力、视觉,都已经退化的差不多了。”怪物低沉的嗓音,不知为为何突然染上异色,“不过,味觉倒是依旧灵敏。”
还没理解到它话里的意思,那根rou藤,便以令人瞠目的速度,如皮鞭般直直甩上我的脸。
希望大家下载本站的app,这样就可以永久访问本站,app没有广告!阅读方便
后期会推出留言功能,你们提交你们喜欢的小说,我来购买发布到本app上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