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采真到底不是真的十四岁,心性也并非真的年少,刚刚气滞心烦一时假装晕过去,很快就审时度势地“醒”了过来。
她已经坐在晚来秋前厅的椅子上了。她睁开眼时,季芹藻正握住她的肩膀在为她输入灵力。虽然上辈子,她打心底觉得他根本不配被她称之为“师傅”,可到底今时不同往日,上一世的是非恩怨如今还只是一场尚未成真的空,她和他之间,还什么也没有——她希望,以后也什么牵扯都不要有。她动了动嘴唇,压下心中的不情愿,轻轻叫了他一声:“师傅。”
季芹藻抬眸对她一笑,修长的五指搭在她的肩上,Jing纯的灵力从指尖绵绵不断地输送给她。他的眉眼温和舒朗,玉质金相的五官在白衣的映衬下闪着莹润的光泽,“醒了?感觉如何?”
顾采真的手指动了动,刚刚淤积在胸口的浊气散去不少,她道,“好多了。多谢师傅。”
季芹藻掌心流动的灵力不曾停顿,只是道,“正骁说,你被合欢宗的迷魂掌伤在了背上,一会儿去内室,为师替你查看一下伤口。”刚刚在“昏迷”之中,顾采真听花正骁把一路的事情都如实禀报给了师傅听,她本以为他说完就走了。没想到等她一睁眼,对方居然还在,只不过因为她目前的实力太弱,闭目时没有感知到他的气息而已。
见她的目光不明所以地落在自己身上,一瞬后又移开,花正骁不悦地皱皱眉。他本想一回来就向师傅禀报她的表里不一,可见她伤成这样,又觉得她也算是变相地受了教训,自己没必要咄咄逼人,回头寻个机会私下里警告她一番便是。
顾采真没时间理会花正骁。听到季芹藻说要帮她检查,她故作犹豫地看了一眼他,而后视线又明显朝内室的方向绕了一圈,才轻轻点了点头:“是,师傅。”
在季芹藻的印象里,自己这个女徒弟从来都是安静又乖顺的性格,甚至有些近乎谨小慎微了。拜入他门下时,她也曾对他坦诚自己出身天香阁。也许是从小的生长环境使然,顾采真自从到了自牧峰,就不曾做过一件出格的事情,大约是对自我的要求有些矫枉过正。所以,季芹藻从不苛责她,就怕她的性子养得太右。在他看来,少女总该有少女的一派年少天真,实在没必要小小年纪就暮色沉沉。
此刻,他见里顾采真犹豫的神色,一点也不意外。沉默的孩子,多数也会敏感一些,他们既是师徒,毕竟也男女有别,采真虽然没提她在天香阁的日子如何,到底不会太好过,对男子的戒备心也许比一般女孩子重,而性格敏感也很正常。顾采真刚刚视线的逡巡他都看在眼里,由此推测,她迟疑了一瞬才作答,可能也是在意男女大防。但她毕竟没说什么,他也就不点破,只是笑了笑,温和地道,“别担心,万事有师傅在。”声音淙淙如清泉,是那样值得人信赖。
如今已是晌午,阳光从一旁支起的竹窗外洒进来。顾采真是背窗而坐,面色的苍白隐在光影之下,季芹藻与她迎面而坐,看向她的时候眼中则落进了阳光,笑容里全是坦坦荡荡。
只可惜,他的话,顾采真半句也不信。可她还是认认真真地冲他点头:“多谢师傅。”端的一派全然信赖对方的模样。
花正骁在一旁适时地提了一句,“紫玉仙子门下的柯秒柯师妹,待会儿就来。”
柯秒来了,有她陪着,顾采真与季芹藻便不算是男女独处。花正骁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显然是意有所指,顾采真没理由不承他这个情,便顺势做了个转瞬而逝松了口气的表情,“是了,妙妙说会帮我取药来。”虽然她信不过季芹藻这个人,却信他的清白作风,反正他又不可能让她脱了裤子检查,刚刚她也只是作个该有的态罢了。
季芹藻倒是有些意外。花正骁幼时便拜他为师,他是看着对方长大的,自然知晓这孩子傲气矜骄的个性。自己本不能再收徒的事情,花正骁也知道,所以这孩子才会对后来的采真十分冷淡,虽然从不故意为难,却也一点也不亲近,哪怕,他小时候曾经也羡慕过其他同门有师弟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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