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查达巴出去许久都不回来,金童在床上又躺一会儿,此时天色已然全黑了,屋里没点灯,黑黢黢的,金童有些害怕,就翻身倒退着下床而后从屋里一跛一跛地跑出去,一面大叫着:
“查达巴!查达巴!”
查达巴在厨房里应一声,金童本来心里还戚戚然,此时便不害怕了,金童觉得不痛快,于是跑去门槛上站着质问查达巴:
“我爹没回来你怎么不来告诉我。”
查达巴摸摸鼻子,说:
“我忘记了。”
金童看见厨房门边的小桌上摆着一只蜡烛,此刻蜡烛将要燃尽,却有只被火光吸引来的蛾子绕着火苗徘徊盘旋,那虫翅扑打带起的气流将将要熄灭的火光扇的愈发晦暗不明,那烛火就那样摇摇摆摆地坚持着,好似虽是都要熄灭。
金童于是“呼——”一下吹灭那蜡烛,飞蛾本正忙于扑火,忽而被金童口中气流吹得一个踉跄,天旋地转地拍打几下翅膀稳住身体以后再去寻找烛光却是找不见,于是便摇摇晃晃往亮堂的厨房灶膛飞去了。
金童想追着看看那蛾子,却又不乐意到查达巴那边去,于是眼神虽追随着,身体却贴着门框没有动。
查达巴本就黝黑的脸孔让热烘烘的膛火映得发红,于是亮晶晶的汗珠从少年额角流下来。西戎人不讲究发肤授之父母这一套,加之草原上清理不易且蚊虫虱子太多,西戎男人往往将汗水较多的两鬓与额头头发剃去,只留脑后一道的头发束起一个小辫或发髻。
凤先生说查达巴的发式在中原过于独树一帜,若是走出去,人家一眼就瞧出他是西戎人,查达巴却不乐意更改家乡发式,每半月都求凤先生帮他剃头。
金童忽然感到好奇,于是问道:
“查达巴,你的辫子那么长,以后会剪短吗?”
查达巴的脸让火烤得发红,他说:
“会。”
金童闻言,两只圆溜溜亮晶晶的眼睛瞟着查达巴脑后一条细细长长的辫子,那鞭子往日被扎成一个髻,此时不知什么原因散开来,细细长长一条拖在少年脑后,金童心痒道:
“傻大个,你什么时候剪辫子呢,我帮你剪好不好。”
查达巴往炉火中填柴,一面说:
“我们西戎人娶老婆的时候会把辫子割下来送给她。”
金童闻言大失所望,道:
“那就算了。”
待得将粥煮好了,查达巴将粥摆在桌上放凉,金童坐在桌边条凳上,两条细细的短腿悬空一面摇晃着驱赶蚊子,一面趴在桌上昏昏欲睡,他问查达巴:?
“你说我爹怎么还不回来?”
查达巴坐在一旁,说:
“凤先生应该快要回来了。”
金童说:
“那你说他到底有多快?”
查达巴说:
“我不知道。”
金童就转头将脸埋到胳膊里面,查达巴快要以为他睡着的时候,却听见几声小猫哑叫似的声音。
查达巴才发觉身边小人儿的身子在抖,于是蹲下到金童旁边,安慰金童道:
“你别哭,你哭什么。”
金童不理他,他依旧小声地哭。
查达巴又道:?
“男子汉不能轻易落泪。”
金童吸吸鼻子,没一刻复又抽泣起来。
查达巴觉得这小孩儿这模样也怪叫人心疼的,于是摸摸金童的小脑袋,安慰道:
“莫哭了,我陪着你呢。”
金童头也不抬地的哭道:
“我不要你陪,我要爹!”
查达巴闻言道:
“那我可要走了。”
他说着站起身要向外走,口中又念叨道:
“我可真要走了,我困了,去睡了。”
金童忽而就从条凳上跳下来,一跛一跛跑两步就跳起来扒在查达巴背上。金童两条胳膊圈着查达巴头颈,两条腿在查达巴腿上屁股上踢蹬撒气。
查达巴由着金童发一会儿疯,等小东西消停了,就将手背到身后托住金童的小屁股将他背在背上往屋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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