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澜坐在轮椅上,在船头上看海浪涛涛。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深蓝,深得有些让人透不过气来。
除他们之外这里感觉不到别的活物的气息。
这不是北海,也并非人间存在的任何一个地方。
传说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他死后生万物,万物又有了秩序,七皇子在北海时竟然妄图将一切打破,让天地重归混沌。
他当然没有得逞,不过倒是成功撕开了一个空间,此人没有回天庭,而是躲进了进去,还把他们带了进来。
七皇子在天庭默默无闻,是什么时候有了立于不败之巅的野心,如何一步步搜罗妖族魔族的力量,如何得到炼制药鼎为己所用的方法,他们已无从得知。
只知道如今七皇子执念化作的行动丧心病狂。
他不想做被天道控制的蝼蚁,便想成为骑在天道头上至高无上的“神”。
但这可能吗?
应天澜觉得他未免太不自量力。
再者,凭他那害人利己的手段,积攒下难以计数的罪孽,他愧对了自己的身份,已没有资格位列仙班。
然而,应天澜回忆不久前陆子书那师祖的话,感觉世间总是充满了变数。
师祖说,天地分家,万物应盘古的死而生,在天道忙于填补秩序这块空白的很长时间之后,才发现原来茫茫天地间,有一缕上古混沌遗留下来的生灵。
那时候,就好像将棋子摆上棋盘后,发现多了一枚完全不一样的,但必须将它摆上棋盘,因为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地方容得下它。
生灵没有灵识,不懂生死,它好像一直维持着混沌初时的模样,浑浑噩噩、不争朝夕地存在着。
它不知因何而生,也不知为何不灭,既不受天道约束,也不属于任何地方,没有同伴,行单只影,游离于万物之外。
它似乎是个不祥的存在,是会令到万物法则分崩离析的威胁。
天庭受天道指引处理这棘手的存在,但一番观察下来发现自己束手无策。
于是不知是谁一合计,索性眼不见为净,将生灵下降了人间界,自认为英明地丢掉了一个包袱,虽没人设想过任何后果,但也总算是将其“妥善”处理了。
千年过去,默默被遗忘在人间的生灵受魔气孕育,萌生灵识,赤地千里的魔域诞生了一个天生带毒的魔族,这似乎才是他真正的出生。
这是应天澜听到的关于自己的“传说”,然后又从师祖的语焉不详中琢磨出来的。
应天澜低头看自己的手,没看没什么特别。
没人能说得准他的前身到底是什么,不过,现在的他,区区一个魔族,真的可以左右统治着世间万物的天道?
哪里都有规则,总不能因为他,以后天地倒转,海面变陆地,陆地变海面,日月交换了位置。
想想都不可能。
但不管是什么,这辈子他是个魔族没错。
“以前都不知道你能把轮椅当成摇篮来玩。”
应天澜侧目看向来人,一前一后滑行着的轮椅无声停了下来,他低头扫一眼自己的双腿,道:“我怎么想,它就怎么动,和控制双腿走路一样。”
陆子书走到他旁边,道:“用‘心’控制法器都不容易成功——你的轮椅应该是法器没错?”
应天澜有些意外:“没错,你也知道?”
绝大多数的法器都只用灵力控制,如要做到类似“人剑合一”的程度 其实十分困难,因为极少有人会把一件死物当做身体的一部分。
陆子书一只手负在身后,折扇在那通体漆黑的轮椅点了点:“用心去控制事物是最困难的,因为不论是人还是魔,心中的念头总是又多又杂,若能将心中所想拿捏得分毫不差,或是摒除杂念,无欲无求,这样的人极少有。”
久远的回忆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应天澜道:“其实不算难,一开始永临造出轮椅时,自己去试过,他控制不好,不敢给我用,自己关起来改过很多回,有一天我忍不住坐上去试了一下,发现很简单。”
他或许就是心中杂念很少的人,譬如一开始只有活下去的念头,活下去之后便一心解除魔毒。
他想要什么就去努力得到,喜欢什么人,也时时刻刻挂念着——譬如身旁这位仙尊。
陆子书回忆那有点愣头愣脑的年轻魔族,道:“他还会造这个?”
应天澜道:“他一开始只会这个,所以我留了他。不过那时候我还不是魔君,且双腿有疾,身中无解之毒,也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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