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盘花战袍

    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落脚何方，秦静漫无目的地走着，内心却难以平静。

    从最初发现这事的毫无波澜，到看到江成浩那一瞬间表现出来的愤怒，以及他跪坐在地上的那刻她难以控制的心疼。

    是什么东西，让她几乎要失控地跑回去？

    江成浩这个名字，对她来说好像就意味着一种尴尬，一种浅薄的仇恨，一种莫名其妙的无法割舍。所以，她想逃。

    他和她记忆中那个让她厌恨的男人形象太不相同了——他明明是决绝的、花心的、看向她的每个眼神都带着嘲弄的在上者。而不是这个会抚着肚子紧张兮兮地偷看她，在她别扭地用手摸他的肚子的时候露出温柔的微笑的男人。与记忆里相比，他太美好了，但她为何对此毫无悸动。

    什么时候

    她为什么只记得对江成浩的厌恶

    她的记忆里只是支离破碎的有关他的一切让人生厌的时刻

    她为什么会下意识心疼他

    那天去柳府以后，除了和柳如眉的情事，还发生了什么

    通通不记得。

    ——遥想十年生死日，美酒对歌，佳人在握。而今三秋落魄时，魂梦半杳，战袍已破。

    城墙下，一个白发老妪，抱着一坛酒，笑得让人心生悲怆。秦静不知如何是好，身上有买东西剩下的银票，可如果给她，却像是在羞辱她。这曾是怎样的一个女人？

    她见秦静一直偷偷打量她，便不屑地“嗤”了一声，随即道：“我栖凰女儿怎能如此畏畏缩缩，给老娘正儿八经地扭脸来看！”

    来来往往的行人似乎对此漠不关心，只有秦静被她喝得险些摔倒。在她受过的教育里，不盯着人看不是基本的素养么。

    看她一副快死的样子，却中气十足，大抵是个老了的练家子，秦静倒真想向她探探这世界的武功路子。是索性蹲在她旁边，心不在焉地直视她。

    江成浩秦静生路未来

    “你这女娃，憨憨傻傻，如何成大事！”见秦静果真坐下直直地盯着她看，老女人在秦静头上打了一下，惹得她一阵头晕。下意识拦了她再攻击过来的手，迅速地拧住，然后绕过另外一只手臂，准备用手肘撞击她的喉头，被女人反挡的一瞬间才意识到这不是敌人，自己却差点对她下死手。

    “抱歉！”她慌忙道歉，对自己居然打了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妇人心生愧疚，虽然还没打过。

    “女娃你叫什么？”女人沧桑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神采，仿佛是秦静的父亲在世时，领到勋章的快乐。一种属于军人的，独特希望感。但不一样的是，她的眼里还有明显的纠结。

    “秦静。”她有些震颤，不期能见到这么相似的神情。

    “老身有一事相求。”女人一只手紧拽着秦静的手腕，另一只手攥着怀里的蓝灰色破包袱。

    怎地又是老人的求助，难道这架空的古代也有这样的套路？

    “我如果能做到——但是，我挺没用的”秦静略有些不自然地回答她，毕竟她与这里的女人来比，真的很弱。

    女人眼里落下两行清泪，目光温柔而坚定。秦静以为她也有一个为情所伤的俗套故事，却听到她似在低喃：“我母亲，是镇边将军”

    秦静以为自己不会有任何情感波动，毕竟是听过无数次的忠良被害的故事，可惜这个故事的传承者，没有一丝反心，却仍旧想着保国。可惜英雄末路，年老体迈，报国无门。

    她本不想答应，这人太过愚忠，可这是她人生中遇到的第一个如此坚韧忠勇的女性。接了她的包裹的那一瞬，她突然热泪盈眶，原来不为情事，也可以有这么让人心痛的感觉。

    “丫头，虽然我老了，可我并非无用之人。你跟我学几日，然后，再去参军吧”她又变得几分狷狂，灌酒的样子全然不似刚才的忠烈模样。

    秦静紧捏着手里的盘花战袍，仿佛接过了仍在现世时，父亲守护的江山。

    ——父亲，原谅我曾拒绝随你战场受苦，原谅我曾愚蠢地选择了自以为安逸却卑微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