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女孩，那个让我爱过，恨过，哭过，笑过，痛过的女孩。在今后的几十年里，我却常常不可避免的想起她，一颦一笑，一肌一容，尽态极妍，魂牵梦萦

    “老头子，想什么呢？囡囡叫你好几声了。”子妍推了推我，唤回了我的思绪。

    “想到那些年我们打仗的时候了，那时候每天帮你给伤员换药，后来都拿我当半个医生用。”说起当年的事情我不由得摇着头笑了笑。

    “你还说呢，你真的很有天赋，如果当初你学的是医学，也一定会是一个好医生，你这性子也是，很适合做医生。”子妍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似乎至今仍然为我没有学医而惋惜。

    “那外公为什么没有学医啊？”囡囡突然转头望向我开口问道。“那你为什么没有学医啊？”不知道是囡囡的眼神，还是说活的语调影响了我，一瞬间，囡囡的脸和我记忆中的人重合，和我记忆深处的声音重合，然后我听见我回答，“乱世之际，国家危亡，医生能救的始终是人，而我想要救国。”重重的闭了下眼，睁开眼才重现清明，问我话的只有囡囡，再无他人，只我知道，那个答案是当年我想给那人却没能给出的回答。

    “当着囡囡的面才这么说，之前明明说的是怕遇到治不好的病人心生愧疚，才不敢做医生的。”子妍笑着打趣我，我还看到她悄悄的和囡囡眨眼睛，仿佛抓到了我的把柄一般，这么多年了，还这么孩子气，就像我第一次见到她一样。子妍说的答案，是我当年在被她用这个问题轰炸无数次之后，给出的答案，这和我当时给那人的答案差不多，因为就算做了医生也会看着自己在乎的人受伤也无能为力，未必是因为治不好，只是那种恨不得以身替之，却没办法的无力感，让我无法接受说到子妍，当年就像只小麻雀，天天在我耳边叽叽喳喳，被我嫌烦，也不恼，第二天继续来找我，也亏得是她，我才很快，很快，从那件事走了出来

    “哎，跟你讲的是真话，告诉囡囡的也是真话，老头子了，不撒谎。”我刮了下囡囡的鼻子，又转头对子妍说道。“囡囡十八岁生日打算怎么办？”子妍突然开口问囡囡关于生日，我愣了下，是啊，囡囡18岁生日都要到了，那她的孙子孙女也有囡囡这般大了吧，怕不是比囡囡还要大上几岁，兴许曾孙也有了“外公打算送什么给我啊？”看着囡囡眼神飘到客厅角落，我妹妹因为家里装修，暂放在我这里的唐筝，我抢先一步道“你姑婆的东西我可做不得主，除了这个只要外公家有，什么都可以给你。”“外公说话算话？”囡囡歪头看着我，眨了眨眼。“外公什么时候骗过你？当然不能缠着我给你讲故事，你个小丫头。”看到她眼中的狡黠，我先堵住她的嘴。

    “那我得去外公的书房挑，外公的宝贝都在书房。”囡囡丝毫没有气馁的样子，蹦蹦跳跳的上了楼。

    “随你挑。”我朝着她的背影喊道。

    “你们祖孙俩啊，你还是上去看看吧。”子妍有些无奈，起身给我倒了杯水。

    “不去了，楼上有什么，丫头喜欢就让她拿吧。”我拿起水杯喝了口水，不以为意道。

    “我哪里是心疼东西，早晚都是她的，是你有些瓶瓶罐罐放的太高，我怕她够不到，再打碎几个。”子妍说完就不再理我，进了厨房。

    想了想子妍的话确实有理，我拿起子妍给我倒得水，上了楼。

    “你在干什么？”推开书房门的刹那，我就看见囡囡拿着那本书，一瞬间我感觉我全身的血ye都凝固了一般，半晌，我才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多么糟糕，我将水杯放在书房门边的柜子上，敛了眉眼，确认自己已经平静下来以后，解释道“书不要乱翻，你要的礼物就是手里那本书吗？为了一本书，也值得，我这整个书柜都被你弄得一片狼藉。”

    “为了一本书自然不值得，可我要的是这张照片。”说着，她从书里拿出了那张照片，那张我不舍得扔掉，却也不愿让他人看到的照片，就如同那段被我深埋的记忆。

    “外公，这是我要的生日礼物，外公，会说话算数的吧，不过，你给囡囡讲这个照片的故事，囡囡就不要这个照片了好不好？”看着囡囡幼稚的“威胁”，我不禁摇了摇头，果然，她还是想听故事。

    “外公照片上的人不是外婆吧，她是谁啊？”我不发一言朝她走过去，她慢慢后退，“嘴里还叫嚷着，外公你别过来，我会撕票的。”直到退至书柜夹缝退无可退，我抬起了手，这丫头吓得闭上了眼，真是，胆小，从她头上的书架上拿了一个本子下来，似乎是察觉到我没有要打她，她睁开了一只眼，我拿本子敲了敲她的头，将本子塞到她手上，拿走了她手里的照片，不自觉的摩挲着，再抬眼这丫头还没从惊吓中缓回来“你要的故事，还有，把这里的东西恢复原状。”我环顾四周，抬手又将照片塞回那本《诗经》，放回原处离开了书房

    随着蒋囡翻开那本日记，那段尘封的往事，也随之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