溢出。
父亲明明是奉命行事,亦出了力,为何要杀他全家?只因没能杀了那齐巫吗?
他不甘心!
父亲滚落在地的头颅,母亲无法合拢的双目,在他脑中轮番闪现,片刻不停。污血黏在身上,分不出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或者是父母身上淌出的血,沾满在了他全身?而这想法,这更让那颗心如坠炽焰,哪怕腹间疼痛不止,却丝毫没能拖慢他的脚步。
身后,又传来了犬吠声,那少年也不顾受伤的腰腹,“噗通”一声跳入了一旁的小河中。挣扎着在水底脱去了外衫鞋履,他逆着水流向上游去。这是父亲曾教他的打猎手段,定能让他摆脱那群追踪的恶犬。
他不能就这样死去,他要到绛都去,要去寻那巫儿,带她的头颅回来!若是他真的杀了那女人,家主会否赏他,会否杀了厉狐,为他父母偿命?
他定要为父母报仇才行!
夜色之中,那纤长的身影犹如水蛇,划开了一道浅浅波纹。
※
“有人找到了刺客,取了他的项上头颅。”
当田恒带回这消息时,楚子苓轻叹一声:“赵氏终究还是动手了。”
再怎么忠心耿耿的死士,也不过是走狗一只,若是惹了麻烦,杀之便是。而赵氏下手称得上干脆利落,不但杀了人,还派人冒领了功劳。这番惺惺作态,自然算是完成了君侯命令,齐巫的“大仇”得报,晋侯面上也有了光彩,至于幕后主使是谁,不会再有人追究。
“那巨汉必然是花了心思养出来的,厉狐以后在赵氏,怕是艰难了。”田恒关心的却不是一人的生死,而是厉狐这个死敌。
害得赵氏家主大失颜面,还要杀了如此勇猛的死士,只为抹平此事,身为主使着,厉狐能讨到好处吗?对上失了信任,对下失了威严,他一个刚入赵氏的门客,又还能有几分立足之地?不论是逼他再次出逃,还是狗急跳墙,使些手段,都是铲除此人的良机。这数月来的安排,总算有了成效。
见田恒面上神情,楚子苓便知他心中所想,轻轻颔首,她道:“下来便是屈巫了。”
郤克的伤一日好过一日,她能在晋国停留的时间,也不会太长了。因此必须见一见屈巫,也逼他做出选择了。
这是两人早已商定的事情,田恒沉yin片刻,终是道:“听闻晋侯要进行夏苗,若是能随郤克前往,必能见到屈巫。”
连续两位君侯拜访晋国,足以让晋侯志得意满,而在无法兴兵打仗的情况下,田猎就是最好的扬威手段。因此这次夏苗,必然规模庞大,也是朝中大夫们展现武力的最佳时机,屈巫这样的人,焉能不去?
楚子苓闻言双眸一亮:“此事可行!”
郤克伤势并未痊愈,但是下地走动已经无妨了,趁此机会在晋侯面前露面,他必不会错过。而身为巫医,她是唯一能让郤克安心之人,随他一同去打猎,又有何妨?而那时,在正卿身边看到自己,屈巫又有作何感想呢?
心中似乎什么翻腾不休,楚子苓双拳不由攥紧,紧到陷入rou中。下一刻,一只手覆在她手背上,轻轻捏了一捏。
“该紧张的,是那人。”田恒轻声道,“坐卧不宁,寝食不安,他,他们终会尝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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