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眼的,他见过大阵仗,也多少懂些伤势的判断。而那一手血却跟一块插满针尖的毡子扎进他眼珠里似的,一瞬间心慌意乱,某种无名的恐惧刹那席卷心头,江承目眦欲裂,满脑子只剩下只要顾声好好的,拿他什么都无所谓。
他语无lun次地说着“可千万别出事啊”一边把顾声扶上车,就在这档口顾声还想挣扎着从车里出去,江承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抬手要打,手扬到一半给生生停了,他站在原地狠狠喘了两口气,扶着车窗低头看着顾声的眼睛:“祖宗,这不行,你再不愿意现在也得跟我去医院。啊?”
他就这么轻声细语地说了一句,然后把顾声费力迈出来的腿往里一折,紧跟着钻进车里就拉上了门:“走!去西边教堂医院。”
一路上江承都骂骂咧咧的,一会儿又嫌司机小李是个蠢货,这千八百米的路开了半晌还没见着医院的影子,几次想把小李一脚踹了夺过方向盘自己开。
顾声被他嚷得头又开始疼,忍着后背上钻心地疼喊了一声:“江承你给我闭嘴!”
江承还想再骂小李不会开车,车颠得跟厨子颠菜似的。闻言登时噤了声,甚至小心地放缓了呼吸——道路平直,小李开得很稳,只是他压着顾声的脑袋让他枕在自己胸膛上,他说话才是存心在颠顾声。
江承不敢乱动,只得兀自龇牙,心惊胆战伴君伴虎的小李喘了口气,总算把别在裤腰带上的脑袋安回了脖子。
江承横冲直撞地撞进医院在走廊上吼“杜寒”名字的时候,被喊的对象正坐在门诊里吃着饺子给院里新来的小护士讲笑话,登时一口老陈醋伴着馅呛进喉咙里,顾不得在姑娘面前维持刚刚树立的良好形象,抓了块帕子一边咳嗽一边飞奔了出去。
江承打横抱着个人往急救室边走边骂娘,杜寒在楼上一眼看见他,连声喊他:“哎哎哎在这在这!怎么了出什么事那么大动静呢?!”
杜寒是江承学生时代的同窗,家境普通,硬是凭着勤奋刻苦脑子好念上的书,因为学习好懂事地给江宋等人代写过整三年的作业,跟几个富家少爷结下了不凡的革命友情。后来杜寒考上医学院出过国又回来参加工作,时常给江承收拾点杂七杂八的烂摊子巩固友情,比如现在。
“八成骨折了,血止不住,意识不太清楚,大概就是这样。”江承立刻说。
杜寒边跑边拖过一架便携式病床,冲到江承跟前把他打横抱着的人放上去,一把搡开江承在病人额头上摸了一把,连声叫护士拿安定麻醉准备立刻急救:“踢的踹的?肱骨尺骨?意识模糊有发烧迹象多久了?大量出血,断骨戳进肺叶了?”
“发烧?没……他刚还……”江承跟在他后面跑,他平日在司令部多紧急的情况也不见语无lun次过,这一番竟觉得舌头打结,“不是踢的踹的……”
杜寒这会儿显然没工夫跟他说这个,把病床往急救室一推,反手把江承关在了外面。
手术不是杜寒亲自动的,他上午连上了四台,不得已劳动了外科德高望重的汪主任带两个弟子上了手术台。和江承一块歇在办公室里大眼瞪小眼。
杜寒那冷透了的饺子干脆也不吃了,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江承看。
江承被他的眼光盯得浑身不自在,刚要发难,就见杜寒把筷子往碟子上一搁,沉声开了腔:“不是我说啊,江少,这,我好歹学了些年医,虽说戏子伶人自古贱命一条,总也不是这么个作践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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