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祝家楼后面的小巷子里, 马天保在这里搭了一个布棚子，高低只够让人钻进去坐着。

    &esp;&esp;布棚里铺着一张席子，上面是马贵, 也就是马天保的父亲。

    &esp;&esp;他已经有出气没进气了。

    &esp;&esp;前两日，马贵就已经吃不下东西, 也喝不下东西了，喂到嘴里的水都会流出来, 咽不下去。

    &esp;&esp;他躺在床上, 睁不开眼睛，马天保和马婶握着他的手喊他的名字他都没反应。

    &esp;&esp;马婶早已流干了眼泪, 她摸着马贵干瘦到不见人色的脸庞, 颤抖的说：“你爸快不行了, 他要走了。”

    &esp;&esp;苏先生已经很长时间不回来住了，只是偶尔回来换换衣服, 二小姐也早就提过要请马天保去学校。

    &esp;&esp;马天保是很想去学校的，他做梦都想。

    &esp;&esp;不管他现在在学校里能干什么, 哪怕是扫地他都愿意。

    &esp;&esp;马婶知道儿子在想什么, 她也愿意跟着儿子走, 不管在哪里, 都是需要工人的，她不管是打扫卫生还是做饭洗衣都可以, 不愁没工作，她也不会拖儿子的后腿。

    &esp;&esp;可她拉住了马天保，说：“我们不能再把你爸带到学校去。”

    &esp;&esp;马贵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esp;&esp;马婶和马天保都能看得出来。

    &esp;&esp;自从去找过那个祝女士推荐的大夫之后, 马贵再也不会疼，可他也一日日衰弱了下去。他从一个每顿饭都能吃两大碗米饭的大男人，变成了一天连一碗粥都喝不下去。

    &esp;&esp;在祝家楼的这半年, 马贵过得还不坏。他不必再受风吹雨打，可以躺在床上；不必担心儿子每天起早贪黑，不知去哪里干了什么脏活、累活。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吃饱穿暖。

    &esp;&esp;他慢慢的熬着，直到走到生命的尽头。

    &esp;&esp;马婶让马天保去后巷找个干净地方，“铺个席子，咱们把你爸给挪过去，不能让他死在人家家里，给人家添晦气。”

    &esp;&esp;本来她是想在最后带着马贵搬出去，让马贵死在外头，可苏先生硬是把他们留了下来，外面的情形也越来越不好，她也就打消了念头。

    &esp;&esp;马天保没有反驳马婶，他现在越来越明白道理了，用话讲叫“懂事”了。他沉默的去后巷找了一个地势较高的地方，打扫干净，先铺上干草，再铺上席子，最后又支了一个棚子，才把马贵抱出去。

    &esp;&esp;马天保和马婶就在外面守着马贵等他咽气。

    &esp;&esp;他们等了两天，马贵一直是这个状态，马婶就握着他的手，一声又一声的对他说：“你安心走吧，我挺好的，儿子也挺好的，大学那边还要他，儿子以后会孝顺我的，等他娶了老婆，生了孩子，我就去找你了，你在下面等着接我，咱们俩一块走。”

    &esp;&esp;又是一天过去了，黄昏到了。

    &esp;&esp;金色的阳光像初生的太阳那样，渐渐落到地平线以下。

    &esp;&esp;马婶握着马贵的手，伸手去摸了一下他的鼻子，突然掉了泪。

    &esp;&esp;“你爸走了。”她木然的说，额头抵着马贵的手，掩住嘴巴呜咽着哭了起来，大颗大颗的泪珠滚下来，瞬间就打shi了席子边上的一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