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忙笑着应下来,“老太太说得极是,她们姊妹前几日就商量着要办个赏花会的,这就正巧了,今日咱们就下帖子。”众人都说好。正这会儿,有下人进来回话。老太太就问:“什么事?”丫鬟说:“回老太太的话,是吉庆街上的柳夫人来拜访。”众人登时愣了一下。吉庆街住的一家,他们又认识的,就是司氏主支。这倒奇怪,无缘无故,怎么这会儿过来了?两家可并不常来往的。嘴上却只能说:“快些将人请进来。”顾运不明所以,见有客,还准备起身,先回避下。就被庾老太太拉住了,“无妨,你也不是外人,不用特意回避,来的是主□□边的人。”顾运这才又乖乖在老太太身边坐下来。丫头出去后,不多时,几个丫鬟就簇拥着一个中等身材,打扮得雍容华贵的中年妇走进来。自然先是双方好一阵热络寒暄,然后将人请着坐下。然后,那位柳夫人的视线就落在了顾运身上。“想必这就是你们家嫁去京城顾家那位姑太太的孙女儿了,可真真是,这模样生得这样的好,叫我看了也喜欢得紧。”顾运忙站起来,脸微微半垂,谦虚了一下,“夫人谬赞了,我原比不得姐姐们的。”庾老太太朗声笑起来,一边把顾运搂着自己身旁坐下,“她一个小孩子,可禁不得你这般夸的,你看,害臊了!”丫鬟们都跟着笑。“唷,这是我的不是了。”柳夫人笑着往前走,从自己手上褪下一个镯子,拉起顾运的手戴了进去,“好孩子,我也不知道你在这里,并没有带什么东西过来,这也不贵重,你不要嫌弃才好。”因顾运对司家人来说是柳夫人走后, 顾运缠着庾老太太问那边司家的事,“舅姥姥,他们那边现在主事的是谁?”前一任家主是司桓肃那个死了的爹。庾老太太说:“就是他们府上的二老爷, 原先……那位的亲兄弟, 司桓肃那孩子的二叔叔。刚才那位柳夫人,就是司家当家夫人。他们府里老太太早不管事了。”“那柳夫人突然过来, 未必是知道昨日司桓肃来过咱们里家, 特地来打探口风的?”顾运说。他们那么关心司桓肃做什么, 人都不算司家人了。二太太一旁坐下, 也道:“这也怪, 那一支平素最是眼高于顶, 惯端着架子,寻常外头偶尔见了,都是冷冷淡淡,并不怎么理会的, 今日倒全变了一副模样。”俗话说事出反常即为妖, 总不会突然性情大变。大太太那里又问:“明日的赏花宴,可要请她们?”庾老太太说:“帖子还是要下的,不然岂不是我们没礼了, 叫人说嘴。”大太太点头应下, 连嘱咐身边人别忘忘记漏了。他们这些府, 请客大都有个定数和名单, 左不过日常亲近来往的那几家, 寻着好日子办个宴会诗会什么的, 都是照着名单上来请, 再看着特殊情况,增添一两个就罢了。主支因着那年的事后, 不知出的哪门子心气,愈发不大爱理他们这些偏支旁支,平日几乎不来往,顶多是过年来往按分子回些礼。多年不亲密走动之故,是以大太太才嘱咐不要忘漏。这边顾运和司家几个姑娘商量说明天布置一个新鲜花台子,还要在旁边装饰花丛瀑布,几人说得兴起,怕今日回去晚了扰了老太太睡觉,大太太回禀了一声,笑着将顾运挪到外头的院子去了。顾运趴下桌子上画图纸,画好就拿给搭架子工匠看,怕人不懂一边解释自己要的样子,司家姑娘们听着点头,时而出主意,一时拍手说这那样好十分好看,一会儿又说与她们花园别家都不同,别出心裁。几人笑乐不停,媳妇们就只管将活儿分派下去,尽快把场地布置好。一天下来,尽是吃喝玩乐,回屋子洗漱后,坐在妆台前拆头发,凭栏的窗户望出去,月亮已悬挂在天空中。有一种氤氲清冷的美。捂着嘴浅浅打了个喷嚏,丫鬟过来,扶着顾运去了床边,屋子各处的细活都收拾好,最后将支开的窗户放下来关好,看人躺下去,替掖好了被角,灭了两盏蜡烛,方才提着个煤油灯,出去了。顾运躺在床上,闭着眼,脑子里七想八想,渐渐迷糊,慢慢沉入黑天的梦乡。忽地隐隐约约感觉有风吹进来,掠过床幔吹到,脸上,凉飕飕,身体不禁打了个寒颤,朦胧间,顾运似乎看见了一道黑影子,前一秒还昏昏沉沉动着眼皮,下一刻,忽然意识到什么,整个个人弹跳,抓着枕头就想身边打去。张嘴就要喊人!
“别动,是我。”黑漆漆的也看不见,只从透过窗户照进来的月光,朦胧察觉是一个影子,心里打鼓似的怦怦直跳,背后都吓出了汗!直到听见熟悉的声音。“司桓肃?”心神松下来,大口喘了两口气,慢慢缓过来,顾运不可置信问,“你为什么在我屋子里?你胆子也太大了些?”说完一下又想起来什么,慌得压低了声音,“外头有丫头的,惊动了人看你死不死。”司桓肃道:“早睡晕了去,醒不过来。”还睡晕了,就是给人下迷香了是吧。顾运泄了气,静静坐了会儿,才揉着眼睛问,“你来做什么,可是有什么事?”司桓肃只说:“白司那边私家人过来了,给你的那样东西呢?”顾运眼睛微微一睁,讶然,“这你都知道?”不过想了想又不奇怪了,迷糊说,“你说那个手镯啊,洗澡时候摘下来的,丫鬟收拾的,应该在妆台那里。”司桓肃便起身走到状态那边,在一个小盒子找到碧玉手镯,拿了出来,看了一下,然后贴身放好。。顾运看得迷迷糊糊,“你拿去做什么?”司桓肃又走到床边,说:“你不要戴这个。”虽然顾运从来不会戴陌生人给的来历不明的东西,但就故意说:“为什么不能戴?难道是不放心你二婶给的东西?”司桓肃沉默了片刻,开口:“这手镯不柳氏的,这是我母亲的东西。”顾运一时懵愣,“啊?”黑夜中,顾运看不清楚司桓肃眼中幽深的神色。但对方说话的语气却仿佛有些轻描淡写,还发出了一声轻笑,问顾运,“你是不是很好奇我的事?”顾运忙低着头掩饰尴尬:“没有,我什么时候好奇了。”“这满中州人都知道的事,没什么要紧的,我又不会打你骂你,你怕什么。”司桓肃扬了扬眉,“与你说件旁人不知道的可好?”“我母亲有一本长长的嫁妆单子,里面每一件物器,每一样东西,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但这些东西,全不在我手上,我父亲司樾还活着的时候,有一个非常宠爱的妾室,那女子出身贫门,因生得绝色被司樾看上带回府,而后持宠生娇。我母亲却性弱,格外害怕司樾,后来她的那些嫁妆,都因为妾室喜欢,一样一样,在司樾的默许之下,被人搬进了妾室的屋里……后来,我在母亲灵堂上手刃了司樾,当时却没杀那妾室,一是因为不愿意叫我母亲在黄泉路上还要遇见令她不喜之人;二是,我那时认为,一刀杀了人,太便宜她了。”司桓肃声音淡淡:“我该让她感受一下这世间最绝望的痛苦,我想让她求死而不能死,方泄我心头之恨。只是没来得及,就去了皇城。你可知道现在此人何处么。”顾运乖乖摇头,又想起来对方可能看不见,忙开口:“在那儿?”“她成了司荇的妾室。哦,司荇便是现在司家的家主,我从前的,二叔父。所以你说,这些姓司的是不是都非常叫人恶心。”司桓肃发出嗤地一声,“那女人将我母亲一半的嫁妆转手奉上半数献给柳氏投诚,柳氏就接纳了她。”所以就是说,司桓肃母亲的嫁妆,现在都在柳夫人个那个妾室手中。这的确非常叫人恶心,连顾运一个外人听了心里都不舒服。更何况,那柳夫人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偏偏把人家的东西拿来给她。“并非东西贵重不给你戴,而是因这都是我母亲生前之物,不合适。”顾运咕哝,“我刚才乱说的。你拿去吧,我本来也不会戴。不过,你说柳氏今日特地过来一趟,给我个这个,她难道有什么别的意思吗?”司桓肃也没隐瞒,直接说:“司家快不行了,只剩下一个花架空壳,据我说知,只怕连表面的体面都快维持不住,他们得知我回了中州,的确有目的。”“什么目的?”屋里太暗,顾运眼睛睁得难受,眼泪都眨了出来,从被子里爬了出来,在桌上摸着蜡烛点着了。烛火一闪,屋子里就亮了。司桓肃看着顾运,慢声说:“想将我重新认回司府。”“啊?”顾运又惊了,当初大动干戈火急火燎给人家族除名,现在又巴巴认回去,不觉得打脸吗?她脸上的神情太生动,司桓肃都忍不住就低声笑了出来,“那群人可不怕丢脸,他们更怕没有奢靡的日子可以过。当然,人家比你脸皮厚,还更有主意,是要将我认到二房,司荇的名下。”“这可真是……”人至贱则无敌了,顾运发出今晚的不知道那厢柳夫人回了府, 直接去了老太太的寿康院,不多时,三房, 四房里收到消息, 两位夫人都先后到了。俱等着柳氏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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