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的阿森太过害羞,总是出于面子问题,摆出一副倔强的样子试图显得没那么在乎我。那样的他纵然也十分可爱,但偶尔像这样袒露出自己的内心,也未尝不是美妙且令人着迷的。(面无表情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这视频我再也看不下去了。仇郁清拉住了我,堪称蛮横地将我重新摁回座位上,他说他都不害臊,我害臊什么?我看着他,心说普通人的脸皮可没有变态的那样厚。)而最令我感到庆幸的,是裴森似乎全然忘记顾鑫的存在了。我知道,这大概率是出于某种自我逃避的心理。失忆后的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动辄就想要跟顾鑫打上个电话了。我明白,这其实意味着他并没有忘却顾鑫离去的伤痛,他还记得顾鑫这个人的存在,仅限于在久远的回忆中。或许潜意识里,他明白顾鑫已经离他而去了,当他站在心理医生的面前,当他以那样的方式回忆过往,表面看来,仅仅只是他的一种自救,但以我对他的了解,或许并不止于此的。我想,他或许也正悼念着那个家伙,以一种独属于他的,奇特的方式吧。所以就算我明白,让裴森想起一切或许对我并无益处;就算我知道,在他终于拼凑出真相的那一刻会依旧想要同我分手。就算如此,我也依旧不会阻止他想起顾鑫的。作为朋友,遗忘并非他的失职,甚至正是因为太过在乎,才会接受不了他离开的现实吧。我当然不会因为裴森的缘故就停止去仇恨那家伙,毕竟他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都是不值得被原谅的。所以当顾鑫那家伙来找我的时候,我要他给我磕了几个响头,算是把他的面子踩进泥里去了。但最终,我却还是遂了他的意,给予了他想要的东西,余生,也让他的家人相对安稳地在这世间生活。不为别的,只是觉得裴森会因为我的这个决定而开心。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想要看见阿森的笑容。你看啊,裴森。我这样的人,也学会了“宽容”。这世间有一个人因你获救,而那个人是你最好的朋友。你知道吗?其实很久之前我曾经想过,就算没有你,就算只单凭自己的力量,我是否也能让所有欺侮过我的人获得应有的惩罚呢?答案或许是肯定的。但是裴森,与此同时我却也明白,如果没有遇见你的话,我的余生大概率也只是在自厌与仇恨的漩涡中挣扎着过活罢了。你拯救了那么多人。所以裴森,忘却不是你的错,你从来都无需自责。 仇郁清
身体感受到一阵阵麻痹,心口也痒痒的。我想这大概就是仇郁清口中“过电”的感受。从前我只以为他用眼睛观察着我,却没想到那样自我甚至略微有些封闭的他,会如此敏锐地觉察到我内心的迷茫与困惑。视频在这一刻陷入了一段时间的黑屏,手扶着座椅,手指能够挪动的幅度,都是细微的。我不知道该摆出一副怎样的表情以面对仇郁清,甚至就连转动自己的眼球看向他、抬起自己的手掌抚摸他,都似乎是无比困难的。我感觉我好像重新认识了他一次。他的侧面,也是我的侧面。直到在一片静默中,他缓慢地用他修长的手指将我紧紧握住。这回我不再试图挣开,扭过头我看向他,我发现此刻他脸上的表情,悲戚却温柔。这是我不熟悉的他。这是他不愿让我知道的,另一个侧面。原来他并没有弃置顾鑫不管,原来他也未曾成为那个间接的加害者。那又是为什么,对于后来发生的事情,他却不愿解释,哪怕一句呢?不顾我的挽回,拒绝与我的交流,甚至连分手的宣言,都是自顾自的。甚至还……意图毁掉我眼中的他自己。仇郁清,令人不解,真是个复杂的家伙。张张嘴,内心的千万条疑问仿佛在下一刻便会自我口中倾泻而出。然而仇郁清却轻轻地竖起手指,一个噤声的动作。“不要问。”晦暗的光线中,他面部的轮廓宛若古典的雕塑,重新亮起的电脑屏幕也为他打光,高挺的鼻梁将他的脸分为了光暗两色。于是我又听见了他的声音,来自荧幕的另一头,并不解释,亦或为自己的行为找补,眼前仍是我所熟悉的仇郁清,他向来是从容不迫且娓娓道来的——我其实一直不明白,裴森究竟喜欢着我怎样的特质呢?我觉得其实我这个人,并不值得别人为我倾其所有。相貌?权力?智商?亦或者掌握的财富?如若裴森喜欢这些……那么我很庆幸我将它们拥有。可仅仅只是这些,却又无法真正说服我。可我也不能总向他求证,因为他八成会回答“你就是你,没有别的理由”,我不喜欢这种不确定的答案,我希望我能找到某些东西,既定的。后来我想,裴森喜欢我大抵是因为我一直不算热络的态度,不近人情的决策力?不考虑他人感受的行事作风?或许吧,毕竟那也是“我”的一部分,是当我面对庸人时最常拿出来的面具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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