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两人胡闹了许久,快到午时才起床用饭,直到坐到餐桌边,屿宁依旧一副面色chao红的样子,
午饭过后,屿宁忽然拉住了君离渊说道:“君上,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君离渊心中好奇,便欣然跟着他到了书房。他知道屿宁这几日总在书房捣鼓些什么,但教中实在忙碌,一直也没有去一探究竟,也不曾想过这东西竟是要给自己的,不由得期待起来。
屿宁拉着他进了书房,在书桌旁放书画的筒中抽出一副来。那筒中本就放了七八幅画,也不知屿宁是何时将这一幅画放入的,君离渊这几日也曾来过书房,竟也没有注意。
屿宁将那副画上的系带打开,将画放在书桌上缓缓铺开,只见那画上画的竟是竹子。君离渊心中有些惊讶,看了屿宁一眼,就见那小人儿眼中满是期待地看着他,于是将目光转回画上,细细端详起来。
这一看不好,他的心中愈发震惊起来:这画笔触娴熟,画了几株自山石缝隙中挺拔而出的翠竹,在狂风之中傲然挺立,却不过分狂傲,而带着几分肆意潇洒的意味,可以说是灵气斐然。
可这画是谁画的?君离渊有些心急地去寻那落款。只见落款处有一个小小的红印,印上是两个俊秀的字:竹君。
这竟是竹君的画?!
这是竹君的画,还是屿宁的画?
还是说竹君和屿宁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他忽然想到那日木阁主同他提起要给自己的师公南山老人送贺礼,南山老人所爱的正是这竹君的画。木阁主向他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恰是那日施炎到来,屿宁与他一起在屏风之后欢好
所以,屿宁听到了,就画了这一副画来
君离渊心中一片恍然,有些惊讶地看向屿宁,问道:“这是你画的?”
屿宁有些羞涩地点了点头。
“你是竹君?”他眼神晦涩地问道。
屿宁抿了抿嘴唇,再次点头。
“”
他是竹君!他竟然是竹君!
君离渊心中一时间竟是有些混乱。他素以为他的屿宁无依无靠无所依凭,他以为自己是屿宁的唯一,甚至自私而Yin暗地想,他的屿宁绝不可以离开他,离开了他,屿宁身无长物,决计无法在这世上生存。
他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是自私且病态的,但是如果事实恰好如此,也没什么不好。他永远给屿宁以庇护,屿宁永远就做一个单纯的只知道爱他的金丝雀,被自己禁锢在温柔的牢笼之中,这样没什么不好。
然而他是竹君。
竹君是谁?
竹君是名满天下的画手,作品数年之间也不到十幅,全都是竹子——他只画竹子,而这竹子却每一幅都神韵各异,笔触独特。其中最为有名的是一副“秋竹”,那副画一眼望去,就只觉得满目萧索凛冽,让这乱世之中的文人墨客心有戚戚。其他几幅也是各有千秋,而这画的作者更是神秘,故而一时间千金难求。
南山老人也是最爱藏画,还曾特地与君离渊说过,此画笔触老练但颇有灵气,画手年纪必然不大,但心思纯粹故而早有所成。
君离渊对画作不太懂,故而只是听听,也不曾在意。
谁曾想到,这被自己师公夸赞过的人此刻竟出现在了自己眼前还是自己的爱人呢?
君离渊看向屿宁,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不对这不对,屿宁怎么看上去都是一副涉世未深的单纯样子,怎么可能画得出这样的画来?那种扑面而来的萧索甚至他在南山老人那里所看到的那副之中的凌厉,怎么可能出于屿宁之手?
都说画如其人。
他不想质问屿宁,但心中的疑问却无法消除,只能问道:“你是竹君那你可知道竹君的画千金难求,你若是竹君,早就该有脱离想云楼的能力,怎么还会被送到这里?”
他的语气几乎是质问了,屿宁被他咄咄逼人的目光看着,原本期待的目光变得暗淡,甚至有些瑟缩了。
君离渊登时就后悔了,想要安慰,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更何况他是真的想要知道真相。方才的疑问其实也包含了他自己心中的恐惧——如果屿宁真的是竹君,他就有了自己的丰满羽翼,他真的还愿意待在自己身边吗?
当他发现自己可以因为才华而被世人追捧的时候,他的目光还会全心全意地落在自己身上吗?
君离渊发现,自己的心中竟是惶恐不安的。
他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不安了,然而此刻,等待着屿宁回答的每一刻都显得那样漫长。
他听见屿宁有些委屈的开口道:“那些画都是被娘亲她拿去卖了的。”
他低着头,双手绞在一处,说道:“后来她才告诉我,那副‘秋竹’很有名,其实我是气她将我的画卖掉的,因为,那副画画的其实是她啊。”
屿宁还记得,自己告诉母亲,那副画画的是她的时候,她那怔忪的样子。
在生命最后那段时光里,她时常酗酒,听到他的话的时候,她正一手捏着酒壶的颈子,斜斜地倚在桌旁,忽而陷入了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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