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上的苦难皆非无缘故,因世人皆生而有罪。活着便是赎罪,话是应该这样子说的吧,他向来对哲学或神学的思想不甚了解,但有时候人总需要靠思考这类问题去分散思索自杀的可行性。
活着便是苦难,生而富饶无忧的苦难又是何待? 巴里特呆呆思索着这个无法知晓答案的问题,手上劳动却是一刻不停顿。若是停下手脚偷懒一下,先不说负责监视他们工作的强尼会否一鞭子打下来然後报上去一把吊死自己,他这具身体的父亲鲍伯就会先冲出来掌掴他几巴,好让他「清醒清醒」 。
人类的适应力真是令人惊叹,至少他的适应力的确如此。穿越至这个世界已经三年,作为一个农奴之子所过着的日子很难将其与「人」画上等号,他更倾向把自己视为一件东西,低贱的消耗品。前身不就是被路过的贵族少爷们厌烦而得到了对方的教训,几鞭子下来引发的伤口发炎足以让前身到天堂报到,前提是天堂存在的话。
很可惜,他一睁开眼睛就已经成了原身了,原身到底有没有到天堂里去这个问题答案他并不知道,即使是一去一来,两人亦没能在路上相遇,而原身的家庭也因他的到来失去应有的赔偿-几块造工Jing美的破旧铜币。为此,他其实挺过意不去的。
好吧,也许是他过於偏激,也许只要他是本土人从这具身体的母亲子宫裹土生土长地诞生,他便也会觉得其实这种生活也挺不错,反正生活不也就是这麽一回事,也许他能这样告诉自己别多想,该好好安份守己。
但很可惜,他不是。也许他的罪孽比一般人来的要多,所以他必须清醒地认知着自己的生活有多以及将会多烂透。清醒地活着,农奴一辈子是农奴,农奴的儿子也是农奴。农奴冒犯贵族是罪过,农奴擅自结婚是罪过,农奴进行婚外性行为是罪过,最重要的是农奴拥有多余的财产与思想是大恶罪行。故此,那些没钱赎回新娘子初夜权的穷光蛋们可别把把自己当成人了。农奴出售的不仅只自己的一生,更出售了日後的子嗣,世世代代活得安稳勤奋工作。这可真是一笔划算的交易,贵族们如此说着。
也许这就是生活? 对一切事物逆来顺受,再安插一些解释为什麽无法反抗与改变的理由。这都是命呀,再配上一声世事都被看透的长叹,完美范例。无论是在原来的世界或是这个世界他都该应习惯这套说辞。
远处如红雾般的太阳缓缓西下,鲍伯放下农作具走向他的长子,不知从何时起他的长子开始有些陌生,变得更沉默和木讷。鲍伯咽下近乎不存在的唾沬企图安抚乾涩痛辣的喉咙,他实在是太筋疲力尽去思索这些东西了,这个季度那天杀的税收又加了三成,他们家根本就支撑不下去,他甚至开始奢望明天的检验中能出现奇蹟,让他们家能出个巫师。这想法实在是太诱人,但没有一个低贱农奴拥有足够的勇气愿意承认拥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尽管大家都心知肚明并忙於嘲笑着彼此的妙想天开。
「巴里特!」鲍伯回过神来,呼喝着长子,「该回去了。」
巴里特向他的父亲点点头,有些意外今天强尼竟然没有一如既往地阻挠他们停下手上的活回家,连一句Yin阳怪气的讽刺话也没有,虽然以强尼的知识水平很难说出一句高质量的讽刺,大多都浅白粗鄙得若将其称为讽刺只会让讽刺蒙羞得要去上吊。
这股意外甚至在他回到家後扩得更大,餐桌上(如果猪馊都能被视为晚餐,那把一块破石头称为餐桌亦挺合乎情理)竟破天荒地每人面前多了三分一块黑面包。巴里特的双胞胎弟弟们并没有理会太多,兴高彩烈地狼吞虎咽着手能到及的所有食物;相反他的妹妹莉娅则是偷偷望了他好几眼。
「妈妈...」她懦怯地小声问着,「家里是不是发生了什麽事情了?」
巴里特知道她为什麽会这样问,上次家里的餐桌上出现这个情况正是获得他死後赔偿的那天晚上。
「莉娅!」他们的母亲曼蒂显得有点生气更显得有点欲盖弥彰,但她忍住了,虽然更像一个膨胀的气球泄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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