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不愿见他,丙午就整日呆在房梁上,看底下婢女进进出出,无事可做。屋子里药碗不断,药味就浸了他一身,连每夜向庄主报告主子行动的路上撞见庚申,对方都嫌弃地夹住了鼻子,离他一丈开外。
初日去见庄主,除去他与庚申,只另有一人。庄主唤他流星,丙午却记得他叫甲辰,是长两岁的前辈。庄主面前不好问起,庄主却不问自答,道是七公子取的,因甲辰使流星锤,便叫流星。又问他二人可得主人起名,均答没有。随后又各自问了七、八、九公子的行动,事无巨细地答了。
“庚申,你对八公子有何看法?”
庚申心中一颤,极快地瞥了眼庄主,见他面有疲色,当是白天为九公子诊断煎药消耗了心神,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自家主子。可庄主目中又不见喜怒,他不知他心意,也不愿再让事态雪上加霜,谨慎来谨慎去,只能答:
“小主人孩童心性,长大后定不会如此鲁莽。”
“鲁莽。”
庄主转了面,问丙午,
“丙午,你对九公子有何看法?”
丙午自始至终恭敬敛目微垂,只看他膝盖以下,答:
“小主人争强好胜,过刚易折。”
“呵。争强好胜,过刚易折。”
庄主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叹口气,道:
“这还是第一次听说。望有情不负你这八个字。”
无负与不负,只有暗卫不负主人。?
丙午在心里作答。答的是被统领教了无数遍的训诫,流畅如回答一加一等于二。可庄主没再问,便不答。
往后几日,庄主再问,只能答一句:“高烧未止,卧床不起。”再无可说。
第七日,烧终于退了。
丙午藏在梁上,看他悠悠转醒。双唇干燥起皮,抿了抿,自己撑起来,拿放在床边的温水喝。喝罢,躺回去,眼眶红了,忍着泪不肯哭出声。
没多久,定时来看的婢女来了。他听到声响就一抹眼,闭眼装睡,待她走后又睁开眼,望着床顶空茫茫地掉泪珠子。
也是不肯出声的。
许久他才气若游丝地喊了声:
“喂。”
丙午翻身下来,轻巧落地跪好,回:
“主人。”?
“我又没喊你名字,你怎么知道我在喊你?”
“您这样喊,只有属下能听见。”
花有情不和他争了,问:
“其他暗卫都做什么?”
“属下不知。”
“你离我远点。别呆在这屋子里。”
“属下遵命。”
黑衣少年答完一闪,不见了。
花有情翻个身,卷住被子,接着掉眼泪,心里轻松了。
说是“离我远点,别呆在屋这子里”,丙午身为贴身暗卫却不能走太远。冬天的树枯枝败叶,没哪里好藏,常青树又栽得过远,只能找隔壁柴房的梁蹲。
他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小主子要哭,把他赶出去,他还是听得见。想来小主子不知,才如此作为,可小主子没问,他也不能答,就这么半将半就。
这里的日子和暗卫营里起早贪黑练功的日子比起来,静得像在坟墓里,也不知究竟哪边才能算是更好。
刚想完,小主子的门外又被人砸了雪球。
“药罐子!病死了没!叫你的狗出来打架!”
又是八公子。
丙午静心听着。还未等到小主人唤他,八公子就嚷道:
“我不管你出不出来!我就是要打!庚申,抓他看门狗去!”
话音一落,身后窗户就被人悄然闯开,峨嵋刺裹着寒气直扎背脊。
他揉身躲过,和庚申复杂的眼神对上,一撑窗棂,跃至院里,出现在八公子面前,不愿为难同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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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公子一见他就捏住鼻子,嗤道:
“果然狗随主人,一身药味。你可别被他染了病。”]
没人答话,花无忧恼了,瞪庚申一眼,骂:
“愣着干嘛?打啊!我倒是要看看这破药罐子的狗是什么货色,还能比我的厉害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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