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跟着一个搬运清洁用具的机器人，莱尼推开了医疗室的门。

    进门之前他扭头看了眼走廊尽头，那里是却雁的书房，不久前他才进去过的地方。即便当时只是被要求做那些事情，但却雁能允许他的进入无疑就代表着一定程度的信任。

    可他还是辜负了那种信任。

    门一打开就是扑面而来的混着茶香的血腥气，莱尼脸色一变，眼神下意识就落在了修复仓旁边的盘子上。红艳艳的一大片血迹已经开始凝固，黄铜色的弹壳在里面格外显眼。不止那里，连修复仓里也有不少血迹，那是却雁自己切开伤口取出弹壳的时候流出来的，修复仓只会修复活体组织的伤痕，流出来的血ye便被保留了下来。

    莱尼看到那枚子弹和医疗修复仓里的血迹，脑子里轰地一炸！

    这是……刚才从她的身体里挖出来的。他的手指抖了抖，在碰到沾着血的弹壳前又蜷缩回去，他想着曾经见到过的却雁素白的皮肤，那么细腻柔软，连骨rou都散发着淡淡的茶香，他简直不能想象这枚子弹陷在rou里的样子，更不用说那些沾满了血的刀和镊子。

    她该有多疼啊。

    他呆呆地看着那个满是血污的医疗仓，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是来打扫的。但莱尼看着那一片片刺眼的红色，竟然晕血一样晃了晃，感觉连自己的大脑都接受到了疼痛的讯号，身体更是仿佛被刀剜了一样痛得颤抖起来。

    他最后还是没有直接动手。

    他把里面的那枚子弹挑出来，抽了张纸包好，然后指挥着后面的小机器人先完成了大部分的血ye清理，之后才自己上手善后。

    清理工作进行得很顺利，污损的面积原本就不算大，很快医疗室就整洁如新，但空气中却仍然像是有血的味道漂浮着。

    血ye中的信息素含量通常较高，此时那种带血的茶香弥漫着，反而多了些许迷醉而惑人的味道。就像是在深夜窄巷与美艳的女子迎面相逢，只是一眼就让人沦陷。

    但莱尼的脸色并没有因为熟悉的气味而变得好些，哪怕那些信息素已经自然而然地顺着他后颈被替换的人造腺体开始包裹侵蚀他，他的脸色依然是苍白的。绿色的眼睛空茫茫的，像是凝视在某个看不见的点上，灵魂却是与之相反的活跃，在脑海里反复演绎与经历着一个小时前的一幕幕影像。

    那些场无差别攻击的弹雨中，对方看似是为了维护自己而攻击的却雁，但实则根本并没有避开自己的样子。倒不如说，对方还更期待受到攻击的却雁将自己作为rou盾推出去。毕竟这种情况要是放在自己身上，要是自己因为一个不怎么相干的人受到攻击，大多都会恼怒地将那个人推出去。更何况却雁已经对他失望了，便更没有理由回护他。

    是个人都会这么猜测的，但却雁偏偏没有。甚至还把他带了回来。

    无数杂乱的念头忽然间如百川归海，一眨眼间就消失了，只剩下一个想法——那个人是冲我来的。什么少主人受辱都是借口，他只是要有个能朝却雁开枪的理由，不然无论杀不杀得了自己，他背后的东西都会被却雁死查到底。他在却雁眼中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家犬，但无故被人射杀身边的人，那就是对她的挑衅。

    莱尼的脑子转得飞快，转眼间就推测出了那些人的目的。根据主人的话来看，那个人主人确实见过，或者说，认识那张“脸”，但那个人同时也怕却雁调查到他身后的人，那就说明他这张脸仍然和事件的主谋有关联，是可以查到的。

    要是他只是来自玫瑰刀或者什么其他组织的人，那大可以直接暗杀自己，然后祸水东引，把脏水全泼到莱安家族的头上。但他没有这么做，他仍然以“克拉lun斯的近卫队长”的身份先与却雁展开交涉，要是却雁把自己交给了他们，那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却雁也不会追究，皆大欢喜；但如果却雁不同意，那他们就可以借此出手，而却雁作为一个被自己养的狗连累而受到攻击的人，十有八九还是会把他推出去，那他们仍然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