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君玉一惊。
这话,他从未听楚云飞说过。
楚云飞面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愤怒或哀伤,只有一片麻木。
他继续道:“我当年怀疑,害我一家的是姬家人。毕竟当年他们在争斗中平安无事,又取得后位。”
前一任帝王娶了姬家女,这是铁铮铮的事实。
裴君玉:“但你现在不怀疑姬家了。”
这不是询问,而是说出事实。
楚云飞:“姬家女成为皇后的第二年就死了。而下一任皇后,和今日的皇后,都姓殷。”
裴君玉沉yin:“可朝廷错综复杂,殷家一向远离京城,或许皇上这么做,是为了拉近关系,或牵制。也许他们早就对楚家和姬家有疑虑。”
楚云飞闭了闭眼:“谁知道呢。”
裴君玉叹气,手指戳上他脸颊:“先别想这些。无论有多少揣测,眼见为凭。”
脸颊被戳出一个小窝,楚云飞伸手捏对方的脸:“别趁机占我便宜。”
脸被捏红的裴君玉,一脸无言:“现在是谁占谁便宜?”
两人正拌嘴间,随着呼声越高,华丽的伞盖簇拥着一骑白马而来,马上的男子鬓发斑白,但仍器宇轩昂,背脊挺直,一点不像是迈入老年的人。
楚云飞揉着自己发红的脸,咕哝:“又是白马,老头子家就是喜欢风sao。”
裴君玉眯眼:“别说得像你不喜欢似的,以前流亡在外时,你还偷骑过白马呢。”
楚云飞睁大眼睛:“那是因为我当时年纪还小!他都那么老了!”
裴君玉忍不住笑出声,在楚云飞恼羞成怒之前,他指着下面道:“不说这个,听说这里的人奉殷家如神明,似乎是真的。”
人民狂热的看着殷家家主,不断拜伏、双手合十,如同迎接神明。家主眼神微动,便激起一阵惊叹和赞颂声。
楚云飞:“哎?这些人病得有点厉害吧?一定是老家伙故意煽动的。”
裴君玉撑着脸:“这倒不一定,对沙民来说,你也差不多这个地位。”
楚云飞:“……你就一定要和我拌嘴吗!”
裴君玉:“这也是一种情趣嘛。”
楚云飞再也忍不住,咬牙切齿的要捏对方,裴君玉笑着躲开,却听见一声不同寻常的鸟鸣。
是楚云飞在草原捡到,后来就一直带在身边的小灰雀。
被沙民称为“屠夫鸟”的鸟儿,正在发出凄厉的哀鸣。
两人瞬间停下打闹,楚云飞反应极快,他浑身绷紧,看向窗户外,虽然很细微,那里有不同寻常的风声。
接着,眼前便是一片血色。
两分钟前。
在楚云飞和裴君玉互相斗嘴时,白马上的靖王,扬声宣布沙民的罪孽,和他们即将取得的胜利。
“罪民,这些肮脏的罪恶和血脉,终将藉由流血得到净化──”
这些话,楚云飞听了就不舒服,索性懒得听。
不过,除了客栈楼上的楚、裴两人,其他民众全都聚Jing会神地听,眼中满是景仰的光芒。
若不听他的说词,靖王的姿态坚毅,声音厚实,充满力量,看起来着实可靠无比。
而他们家族,也确实领导这片土地百年。
在藩民心中,靖王的身姿,或许比神像还要威严。
毕竟,边境鲜有庙宇、道观,而水乡泽国中生长的信仰,崇尚和平及不杀生,也不适于靖城,一座沾满鲜血的边境铁壁。
对他们来说,神明是虚无的,远不如近在眼前的盔甲实在。
但如果神明崩塌,将会如何呢?
靖王扬声:“我军将取得胜--”
砰。
话声未落,白马上的男子应声倒下,四周尖叫蜂起。
就在刚才,一枝羽箭倏忽出现,刺入靖王的胸膛!
“快!保护殿下!”
“叫大夫,大夫!”
“啊啊啊啊!”
“是沙民,那些垃圾胚子!”
裴君玉紧抓住楚云飞,他瞳孔放大,手捏得指节发白。
眼前的场景出乎他们的预料,原本来调查的对象竟突然倒下。
靖王是朱国的铁壁,不可倒下的高墙。
是谁做的,姬家,皇室,抑或自导自演?
无论这一出是谁指使,在此刻,他们两人都仿佛听到王朝崩坏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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